邊緣筆記-旗津的刻痕

邊緣工事_時間03

地方書寫 作 者 李怡志 Feb. 8, 2022

時間的藝術

「六十年了!」張伯伯說。

前幾天走進旗後一間頗有歷史的眼鏡鐘錶行,滿牆的時鐘和一櫃的手錶,凝結了所有時間。「我可以看看嗎?」伯伯彷彿有點重聽,點點頭示意,隨即幫我打開電扇,我走向他,拆下手腕的錶給伯伯檢修,便和他聊起來。

伯伯開鐘錶眼鏡行有六十年了,退伍後從中部到旗津,和弟弟一起合作,一個人修鐘錶,一個驗光配鏡,邊做邊學,什麼都要會。店址設在市場附近,生意還不錯。他說,以前的人比較「重時間」,帶錶也是常態,但現在沒有了。

對比室外的豔陽,漆黑的空間,僅有一盞微弱的檯燈,照著桌面暫停走動的腕錶。伯伯把錶還給我,不建議我修理,因為錶面的數字雖然掉了,但還能照指針辨識時間。我向他道謝後走出門外,回頭注意到櫥窗裡的廣告寫著「時間的藝術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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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的船影

今早重返多年前採訪的旗津拆船廠,年輕的小老闆眉宇之間和爸爸非常神似,尤其談到拆船產業的輝煌時期,彷彿看見當年遠赴日本打拚的郭老闆。如今,國家政策改變,高風險和高汙染的工作成了夕陽產業,全高雄也只剩下他們仍在處理別人口中「顧人怨」的工作「殺肉」。

小老闆說,70年代許多人搭上拆鐵殼船的潮流而致富,現在,一年若還有十艘塑膠船可以拆解就算多了,除了四年前因風災擱淺高雄港外海的幾艘甲種漁船急待處理外,一般拆船體積僅在千噸以下,原因除了場地條件,也受限於法規限制,因此即便待遇不錯,但不穩定的工時,幾乎沒有年輕人投入這個被稱為「殺肉」的拆船產業,眉角和腳路等經驗和技術也無法傳承。

拆船廠現地留有兩周前剛拆卸下的漁船殘骸,一邊是玻璃纖維和夾板廢料,正等待合法的事業廢棄物處理,另一邊則是仍可賣錢的破銅爛鐵,而六年前我們到訪的廠房則因狀況差勁已遭拆除,停放幾台油壓剪怪手則取代傳統危險性較高的瓦斯槍,現在,大家擠在船長室改成的休息站候工乘涼。

書裡,佩穎曾寫到,新船進水慶賀的炮紙落下,岸邊終成為船艦的墳場。而在今天的烈日下,ㄧ個老伯在輾壓成土堆的地板上搜尋可用的零件,收購後再轉賣到前鎮漁港,像是農地裡水牛翻動後的土壤,有幾隻白鷺踏在田間搜尋著蟲食,畫面有一種耀眼而強韌的生命力和生態,支撐著高雄大港的產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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